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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趣堂 > 九州·缥缈录 > 第三章 兄弟之伤 第一节

第三章 兄弟之伤 第一节

“活下去的权力”呼都鲁汗笑容不改,一字一顿,“狼主会把这份权力赐予你,你可以分赠给青阳部里你喜欢的人。你亲耳听见狼主对北都城下了屠城令,他是一位信守誓言的勇士,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发誓屠灭的营寨都已经消失了。但是为了你,他的外孙,你可以破例。青阳部的任何人,只要你赦免他们,他们就获得了活下去的权力。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比莫干帕苏尔。”

“这是一个很大的许诺。”

“这个许诺算得了什么呢”呼都鲁汗摊开双手,踱着步放声欢笑,“我们还准备了一份更大的礼物送给你。”

“更大的礼物”

“是,把北都城作为狼主送给外孙的礼物,算不算很大”

“北都城么”旭达汗再一次汗流浃背,“我不相信,你们为了北都城而来,却要在夺下之后把它送给我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一个容易蛊惑的孩子么”

“本该是你的,我们只是交还给你。”呼都鲁汗淡然地说,“这是你外公的意思,他让我告诉你,他终将回到北方的雪原去,带着他的狼群。他非常爱他的女儿,你的母亲,可惜她已经死了。这份爱他会转交给你,身兼青阳帕苏尔家和朔北部斡尔寒家族血统的你,将会成为草原的大君”

“我成为草原大君,你将得到什么”

“我亲爱的外甥,你真聪明。我们跋涉了上千里,战死数万人得到的东西,当然不会轻易地把它送出去。你也清楚你的舅舅来这里不是为了表达仁慈和慷慨。”呼都鲁汗缓缓地说,“我们希望随后和你立一份新的盟约,取代三十年前狼主和郭勒尔所立的那一份。”

“让青阳部永远成为朔北部的奴仆么”

“不,不是。旭达汗,我从你的眼睛里了解了你,你很骄傲,就像你的父亲。你想成为青阳的主人,当然不会答应一份践踏青阳尊严的盟约。我们不会让你为难,这份盟约会非常优厚,青阳部和朔北部在这份盟约中平等,青阳部永为北陆之主。但是,作为交换,青阳部要用全部的兵力支持朔北部泗海征伐东陆,我们在东陆获得的土地均归于朔北,青阳不得染指。为了确保你不会在得到我们的恩惠之后反悔,十年之内青阳部的兵力都交给朔北部支配。”

“十年”

“十年,足够我们夺取东陆四州了。我曾听东陆的商人们说,那里有几十几百座城市比北都城更辉煌,人们住在叠层的高楼里,瓦片上涂满黄金,那里的贵人们人人都穿锦绣戴宝石,东陆的女人柔软得像水,甜得像蜜糖,男人会恨不得把她们喝下去那时候你的舅舅会砍下东陆皇帝的头,坐他的宝座,搂着他成千上万的女人。”呼都鲁汗微笑着说,“那时候你会不会嫌弃北都城的破旧,来东陆投奔我呢”

“进攻东陆”旭达汗脱口出,“这不可能,你们无法渡过天拓海峡。”

风炎皇帝北征蛮族后的几十年里,无数蛮族年轻人想过要复仇,要让蛮族的骑兵渡海去践踏东陆人的土地,旭达汗也曾经沉迷于和年轻人们谈论这个梦想。但他很快就发现这里面的困难远非一代两代人可以克服的。第一重障碍就是大海。风炎朝之前,东陆人的海防薄弱,造船术领先蛮族不多。但是风炎朝中,宛州商人渡海去西陆开荒,造船术一日千里,宛州船厂可以制造出“狮门斗舰”那样吃水深载人多的重型战船,之后东陆人更从羽人那里获得了宁州长船的技术,这种船更加轻便快捷,便于驾驭。蛮族人缺乏足够的造船工匠,瀚州也不出产造大船的木材,所以蛮族骑兵再强也没有用,战马要想奔驰,先得登岸。

“那道海峡对于蛮族来说是障碍,对于羽人却不是。我可以保证,当呼都鲁汗的骑兵推进到海边时,会有上百艘羽人驾驶的长船在那里等候。”山碧空淡淡地说。

旭达汗想起战场上那些白色的羽箭,心里一沉,已经相信了。

他沉吟了片刻,“山碧空先生,你们从这场战争里会得到什么”

“我们不需要任何战利品,也不需要你的土地。神需要的仅仅是忠诚,你将遵照神的旨意,把青阳的兵力借给呼都鲁汗,向东陆大胤帝国开战”

“你不是大胤的使者么”旭达汗不敢相信。

“大胤就要死了,神已经抛弃了那国度。”山碧空低沉地说。

旭达汗的思绪全乱了。在来这里之前他心里分析过形势,他认定是比莫干和淳国的私下盟约激怒东陆皇帝,所以东陆皇帝转而支持了朔北部和青阳开战。大胤必然也不希望草原上朔北部独大,这会是他谈判的机会。可谁知道山碧空根本和大胤皇帝无关他感受到自己即将被卷入一场不可逆转的巨变。那是一个巨大的命运转轮,但旭达汗不知谁在推动它。

“不要辜负我们的慷慨。”呼都鲁汗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获得那么优厚的条件了。”

“这不是慷慨,是因为我还有用你们需要一个帕苏尔家的子孙继续执掌北都城,否则即便已踏入北都,你们也会遭到其它几个部落的围攻,和我们决战之后,你们还有足够的实力对付阳河、澜马、沙池和九煵么”旭达汗忽地仰头,直视呼都鲁汗,“你们没有。所以你们不会屠城,你们要一个人为你们收拢青阳剩余的男人,为你们作战”

“旭达汗,你太聪明了。让我这个当舅舅的又是开心,又是担心。你继承了我们斡尔寒家族的聪明,可如果被你这样聪明的盟友背叛,是很可怕的。”呼都鲁汗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虽然狼主是想把青阳灭族,但是我劝说他不要这么做。我不像狼主,不是一个英雄,我是一个部落的头领,我千里迢迢来到北都城不仅仅为了报仇,也为了整个草原的权力。我们不想得到一个北都城主人的虚名,这个虚名可以继续归属青阳部,我们要的结果是这一战以后,帕苏尔家和斡尔寒家从此订盟,我们共同掌握北都,这样合我们双方的兵力,草原上再没有力量敢于违抗我们。”

“你要以我为傀儡”

呼都鲁汗又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不再爽朗阳光,而是带着狼一样的狼意,“是傀儡又如何这个傀儡的位置可不只你一个人在争取。”

“你们要的是一个叛徒。”旭达汗浑身都是冰冷的汗。他迫切想要喘息,想要休息一下。

呼都鲁汗背着手走向帐篷,指着不远处的那座黄金装饰的大帐,“我亲爱的外甥,我给你时间去思考。那里就是我的帐篷,你可以当青阳的英雄,拔刀杀进来,看看能不能要我的命;如果你想好了,接受了条件我的帐篷里很温暖,有美丽柔软的女人,也有我的许诺。”

旭达汗站在那座黄金大帐前,门外竟然没有驻守的侍卫,狂风呼啸而过,大帐顶上的苍狼旗猎猎飞扬。

已经半个夜晚过去了,旭达汗在朔北部的营寨里踱步,顶着风雪,但是严寒无法让他的心恢复冷静。他失败了,并非因为他无能,而是青阳的大势已经去了,一个战败部落的使节,没法凭着自己的力量强硬地昂起头。偶尔有朔北武士从他身边经过,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孤魂野鬼,到这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最后他走到了大帐前,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笛子声和淫靡的笑,有男人粗野的笑,有女人妖媚的笑,男人和女人笑着笑着喘息起来,发出令人心跳加速的呻吟,笛子声越来越快,淡淡的酒香从不知哪里传来。

旭达汗很冷了,他也想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避一避,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掉头回北都城,或者往前踏一步揭开那帘子。

他觉得自己站在悬崖上,往前往后都会一脚踩空。他二十九岁了,这一次的抉择会让他登上权力的巅峰,或者死去。

这是吕鹰扬旭达汗帕苏尔一生中最长的瞬间,他站在无边的风雪中,听见不知哪里来的狼嚎,听见过去二十九年中的往事如潮水般回涌,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他想起母亲了,那个喜欢穿红色的美丽女人,每每带着骄傲说,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样高贵她贵为大阏氏,没有人敢反驳,但她死于一次难产的时候,整个北都城的贵族脸上都带着喜洋洋的神气。

他也想起砂石磨穿裤子扎进膝盖的痛苦了。他和贵木跪在一起,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不屑。“朔北的狼崽子啊,怎么都养不熟的。”有人这么说。贵木气得颤抖,气得流泪,旭达汗默默地忍受,跪着还把腰挺得笔直,他是绝不会在那些人面前露出一丝的软弱的,因为那样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他记起那些冷得让人绝望的夜晚了,他因为一些小事被那些贵族告状,被父亲禁闭在帐篷里,冻得瑟瑟发抖。他在最深的黑暗里无声地咆哮,他咆哮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因为你们不该看错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旭达汗帕苏尔

他紧紧闭上眼睛,仰起头,让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张大嘴,让寒冷的风灌进他的胸膛里。风雪之外的那些巨狼咆哮,那些女人痴狂,那些男人大笑

他泫然欲泣,泪水离开眼眶就已经冰凝。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雪花,掀开了金顶大帐的羊皮帘子。

他吃了一惊。大帐里并没有奢靡淫艳的场面,地下摊开几十张毡子,毡子上摆着新烤的肉和飘香的马奶酒,那些喘息和呻吟都是角落里几个搂抱在一起的女人发的。看见旭达汗进帐,她们立刻松脱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男人,近百名狼骑兵的精锐散坐着饮酒,此刻都抬起头,沉默地看着旭达汗。

正中的毡子一边坐着含笑的呼都鲁汗,另一边是一个老人,黑面虬结的肌肉如同枯木,双眼中透着血一般的红色。老人正上下打量旭达汗,凶戾的眼睛里居然透出一股温暖。

“我的外孙旭达汗,你回家了。在北荒的时候,我经常想你们长什么样子,像不像我。”老人低声说。

呼都鲁汗和所有狼骑兵不约而同地点头致意。

旭达汗觉得自己沉入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了,就像被血池吞没,无从抗拒,不能挣扎。他的心里异常平静,甚至有隐隐的喜悦。他回到家了,在这里不会有人嘲笑他的血统,也不会再有人斥责他的用心险毒,更不会有人把羊血擦在他的唇边。他的身体里另一个旭达汗苏醒了,旭达汗斡尔寒,一匹生来失群的狼,第一次看见漫延到天边的大狼群。

他跪了下去,把整个身体贴在地上。

“呼都鲁汗拒绝了只是拒绝和谈没有任何其它表述”比莫干看着旭达汗的眼睛,脸白得像纸,“原话是什么”

“站在我面前的是谁血管里流着我们斡尔寒家的血,却是青阳部的说客狼主不想见你,他要我告诉你,要么跪下去吻他的脚面,承认他是你的外公,为他献上生命;要么就像个堂堂正正的帕苏尔家的男人那样,等着他的刀落在你的头上。”旭达汗缓缓地说。

比莫干沉默了很久,巨大的疲倦笼罩了他,他无力地靠在黄金宝座上,失神地望着旭达汗头顶上方。

旭达汗默默地站在宝座前,没有一丝表情,脸上的线条冷硬如刀。

“你是在埋怨我么旭达汗,我让你作为使者去合谈,却被你的舅舅羞辱。”比莫干低声说,“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出发之前我就已经猜到。”旭达汗说。

比莫干诧异地抬起眉毛看着他,“你猜到了”

“一个父亲,能把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儿作为求和的筹码,他会在意这两个女儿生下的孩子么蒙勒火儿斡尔寒,”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旭达汗声音里出现一丝颤抖,“我尊敬他作为草原的英雄,他能够摒弃人的怯懦和自私的爱做出那样了不得的事,可他不是我的外公,呼都鲁汗也不是我的舅舅如果他们真的会对家族的血脉有感情,那么他们不会等三十年,等到受苦的女儿已经死了才回来我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旭达汗的面孔微微抽搐,“大君,所以我是一个青阳人”

比莫干低下头,再一次陷入沉默,很久,他低声说,“旭达汗,对于我们过去的争斗,你的心里还存着伤口吧”

“不不是那样,”旭达汗轻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母亲来。”

比莫干和旭达汗四目相对,金帐中一片沉甸甸的死寂。

比莫干挥了挥手,“旭达汗,你出去吧,出城去和朔北人和谈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阿苏勒。”

“明白。”旭达汗转身离去。

在他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比莫干说,“旭达汗,我大略也能理解你当年为什么非要争这个大君的位子了,若我是你,我也会和你一样不择手段吧。”

旭达汗惊得猛一转身,看见比莫干已经从黄金宝座上起身,背着双手漫步从帐后出去了。

旭达汗走出金帐,贵木一头迎了上来。

“哥哥,怎么样”贵木压低了声音问,眼睛警惕地往四面张望。但没有人注意他们,城破在取,连金帐前的守卫们也惶惶不可终日,完全不像以前,以往他们机敏得就像是猎犬。

“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怀疑。青阳部已经没有可以一战的人,朔北部现在忌惮的不过是北都城的一层城墙,比莫干大概也猜到朔北人在这个时候不会答应和谈。”旭达汗低声说,“朔北部会做那样愚蠢的事情跟已经掉进陷阱的猎物谈交易”

“那他还派哥哥你去要押上你的命去探探朔北人的话”贵木冷笑,“可他想不到朔北部不愿意和他的使者和谈,却愿意和哥哥你和谈吧”

“先别说这个,路上说话。”旭达汗递过一个冷冷的眼色。

贵木立刻知趣地住嘴了,兄弟俩各自翻身上马,踏着积雪并辔离开。

北都城里放眼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人,帐篷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寒风吹着羊皮帘子打在帐篷上“啪啪”作响。旭达汗和贵木就像是走在一座鬼城里,虽然仅仅几个月前这还是草原上最繁荣的大城。羊都已经杀完了,拉车的野马也杀得差不多了,北都城里除了战马,只有人还在喘气儿了。用来预备好过冬的干草现在被挪做烤火柴,惊魂不定的人们对于温度格外敏感,他们终日蜷缩在自己小小的帐篷里,守着火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说什么话,仿佛那层布料能够阻挡严寒、霜雪和朔北人的刀斧似的。

旭达汗的目光默默地扫过路边的凄凉景物,而后转向天空。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仿佛他的心里藏了一口极压抑的气他要吐出来。

“哥哥,你心里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么”贵木拉住缰绳,“我总觉得你去了一次朔北部的寨子,回来以后心里一直有事。”

“贵木,你真的相信呼都鲁汗,那个我们要称做舅舅的人,要扶我们成为北都城的主人”旭达汗的眼角一跳,眸子里精光闪灭。

“可可这是哥哥你说的啊”贵木愣住了。

“我说的是黄金王和狼主告诉我,但我不信。”

“你不信”贵木完全懵了。他记得旭达汗讲述他面见蒙勒火儿的过程时,眼睛里一股狂喜的火焰,把贵木心里也烧得火热。

“当我看到那群人的时候,我意识到那是一群真正的狼。狼你知道么”旭达汗的声音里闪过一丝颤抖,“狼对于虚弱的同类,宁可杀死它们,也不会施以援手。狼群只遵循力量的规则,我们的外公蒙勒火儿,就是靠着勇气和杀戮,依然掌握着朔北部的绝对权力。那么,我们如果接受朔北部双手奉上的北都城,成为他们的傀儡,你觉得蒙勒火儿或者呼都鲁汗能看得上我们他们难道不会把我们也和其它猎物一起撕碎吃掉”

贵木阴阴地打了一个哆嗦,说不出话来。

“贵木,人是不能够成为傀儡的,要想在狼群里活下去,就得掌握自己的命”旭达汗说得斩钉截铁,“我能够从蒙勒火儿那群人身上嗅到和我相似的味道,这让我很高兴。这是幼狼见到老狼的高兴,但是幼狼得赶快学习老狼的技巧,否则有一天它会被老狼吃掉”

“哥哥你是不是太多心了我们我们可是朔北狼主的外孙啊”贵木瞪着眼睛。

“可我们姓帕苏尔。”旭达汗重重地拍在贵木的肩上,“永远记住,你还是姓帕苏尔,这姓氏很高贵,如果你放下帕苏尔家子孙的荣耀去恳求狼主的关爱,那么你就求错人了。狼主要的是英雄的后代,我们要用自己的力量告诉他,我们不是屈服于他,而是他的伙伴他们不能把我们撕碎了吃掉,因为我们和他们一起,能开拓更大的疆土”

贵木看着旭达汗的眼睛,旭达汗的瞳孔深处仿佛吞吐着火焰,冰冷却炽热。贵木舔舔嘴唇,觉得自己的后心湿透了。他觉得自己还是看低这个哥哥了,哥哥琢磨的东西,他全然没想到过,他虽然是个能撕碎恶狼的武士,但那颗心还蒙昧得像个小孩。

他低下头,“哥哥,我脑子笨,你能告诉我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么”

“旭达汗帕苏尔一生,从不靠别人的怜悯活着,”旭达汗用最清晰也最冰冷的声音说,“比莫干那个蠢才,还要猜我的心我是为了我们受的委屈时候对抗他的么笑话”他的神色变得狰狞,眼角跳动,“我要的可不是一个王子的尊严。”

“哥哥你要整个草原”贵木抬起头,“你想当真正的大君不是朔北部扶持的大君”

“是”旭达汗缓缓向着远方伸出了手,缓缓地握拳,骨节卡卡作响,“我要向这草原索取的,是草原自己”

沉默了良久,贵木点点头,“哥哥你指了路,贵木就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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